澎湃新闻记者 王选辉 发自福建福州
见义勇为后被拘留、又释放、警方更换罪名移送检察院,检察院认定防卫过当,最高检介入认定正当防卫……过去3个月,21岁的赵宇觉得自己的经历像“过山车”一样。
2019年3月19日下午,赵宇在福州租住的出租屋处收到福州市公安局晋安分局送来的《见义勇为确认证书》。“事情总算是画上一个句号,尘埃落定了。”面容憔悴的赵宇总算松了一口气,在过去煎熬的3个月里,他瘦了20多斤。
当天晚上,赵宇接受澎湃新闻独家专访。至今他仍不后悔当天见义勇为的举动,但此举带来的一系列事件让他心力交瘁,“未来会更讲究方式方法”。
对于未来,赵宇还没有想好,希望尽快结束现在忙乱的状态,过上平静安定的生活。
“没有想到引发这么大的轰动”
澎湃新闻:3月1日,最高检发布消息称,检察机关对晋安区检察院的处理作出纠正,认定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,不负刑事责任。当时你是怎么了解到这个信息的?
赵宇:当天晚上,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官来到我家,要带我去检察院。我当时并不知道咋回事,就蒙了。这是要抓我还是怎么样?后来我想,身正不怕影子斜,和老婆就去了。想不到到了晋安区检察院,检察官向我宣读了认定正当防卫、不负刑事责任的决定书。
澎湃新闻:当时心情如何?
赵宇:说实话,只能用“蒙”来表达。变化太快,之前认定我防卫过当,突如其来地又和我说构成正当防卫。不管怎么样,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。
澎湃新闻:3月12号,最高检工作报告也提到你这个案子,当时你是从哪里获得了这个消息?
赵宇:这个消息也是我在手机上看到新闻报道后才知道的,我其实不知道写入这个报告意味着什么。但说句实话,这么大的会议里面能讨论我这个事情,咱不是说骄傲怎么样,就觉得咱们国家的法律是有一直在完善、在提高的。
非常感谢关注我案子的这些领导,感谢网友的关注,感谢律师的帮忙,也感谢你们各大媒体。
澎湃新闻:现在回头看,当时最早你发微博那个行为,有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一个轰动?
赵宇:根本没想过。我当时只是想看大家会不会关注,然后我就去发,每天都发,一会儿发一条,一会发一条。真的没想过会关注度这么高,想都不敢想。
澎湃新闻:不少专家认为,以后类似的一些案例,可能会以你这个案例作为参考,赵宇案推动了正当防卫制度的完善,你怎么看?
赵宇:我没有觉得说自己有做过什么贡献。对我个人而言,遇到这个事情说好事也是好事,说不是好事也不是好事。说实话,我对这一块真的没有什么想法,也不知道怎么表达。
事发后暴瘦20多斤,希望未来过上平静生活
澎湃新闻:过去这段时间,你都在忙什么?
赵宇:主要时间就在家里面待着,照顾孩子、照顾家人。去了趟北京,专程去感谢为我做援助的律师。
澎湃新闻:身体状况怎么样,休息还好么?
赵宇:每天照顾宝宝,然后心里有事,理论上睡眠时间都够,但是睡不踏实,要么睡得可死了,要么就是有点动静就醒。以前在没出这件事情之前,休息各方面都很正常,发生这事之后完全就变了。
现在生活状态就是比较乱,不像原先有规律的作息时间,现在凌晨几点才睡觉,有时很早就起。累,现在我都熊猫眼了。
澎湃新闻:感觉你瘦了?
赵宇:从事发到现在瘦了20多斤。在事发前,我170多斤,现在150多斤。我从看守所出来后,先是胖了几斤,后面又瘦回去了。要处理很多事情,每天休息时间不规律,生活各方面都肯定没办法固定,没办法。
澎湃新闻:过去这段时间你的生活节奏是怎么样的?
赵宇:除了媒体采访,还有各种社会人士和我联系,我有时不堪其扰。还有一些自觉冤枉的当事人也来找我,希望我推荐媒体资源。有的会跑到我家敲门,有的在半路堵我。
澎湃新闻:最近媒体应该联系你比较少了,生活是不是慢慢回归平静了?
赵宇:我每天白天起床之后,就是哄孩子、换尿片,有空就做做饭,但偶尔也会有记者给我打电话采访。生活在慢慢地恢复,希望尽快结束现在忙乱的状态,未来过上平静安定的生活。
澎湃新闻:对于自己、家庭的未来有没有什么规划?
赵宇:目前规划是没有了,但是肯定都是想要家庭和睦,和和美美的,希望该有的咱都有,咱们暂时没有的,也不去奢求,但是可以去努力。
不后悔见义勇为,未来会更讲究方式方法
澎湃新闻:平常会经常刷微博关注网友对你的评价么?
赵宇:微博我每天都会看,但已经很少发。网友的评价有支持,也有反对的声音。看到支持的就挺高兴,也有些人不了解事情,黑我的也不少。我感谢有些人从头到尾关注我,去支持我,黑我的就希望他们好好地去看看事情的来龙去脉,再作判断。
平常拿着手机,我也会百度自己的名字,去关注各大媒体是怎么报道我这个事情,看看大家怎么去说我,怎么样评价我做的这件事情。
澎湃新闻:在最高检发布通告的当天,福州市公安局当时发了一个声明,说尊重检察机关的决定,然后会积极的给你申报见义勇为,当时心情如何?
赵宇:听到福州公安的通报之后,我们就开始等着等见义勇为的证书,其他没多想。
澎湃新闻:也有一些网友建议,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力,有没有考虑过将影响力变现,给自己的家庭生活变得更好一些?
赵宇:咱反正是不会撒谎,有想过,但是想想就算了。说实在,咱就是为了讨个清白,又不是非得说指着这个东西挣钱怎么样,对不对?未来社会有给咱机会咱就好好干,没有这种机会,咱也不去说奢求这种机会。
澎湃新闻:现在再回头看过往,你会后悔当天晚上去救人的行为么?
赵宇:不后悔,还是不后悔。做了就没有后悔这一说,要么就别做,做了别后悔。很多人会选择袖手旁观,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种想法的,我做不到。
澎湃新闻:你现在小孩刚三个月大,经历这件事后,对于孩子的未来有没有一些想法和要求?
赵宇:我对孩子的要求是,坏人不能做,害人之心不可有,但防人之心不可无,要学会保护自己。
澎湃新闻:未来再遇到类似当天晚上的情况,遇到有人呼救,你会怎么做?
赵宇:事出紧急还是会去救,但可能救人的方式上会有所调整。如果没有那么严重的情况下,我会讲究方式方法,先拉架,如果被打尽量先走开,而不是还手。
澎湃新闻:对于今天拿到这个证书,心里有没有一些想法?
赵宇:说实话,我以为今天能拿到表彰,而不只是见义勇为认定书,和预期的有点差距,所以内心会有点落差。事情总算是画上一个句号,尘埃落定了。